一帮人冻得直哆嗦,有家酒楼的店小二过来,跟他们说:“诸位去里头喝些热茶吧,楼上客官请客。”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诧异。
小二笑道:“哪能诓骗你们呢,咱们做的正经买卖。”
众人高兴极了,小二在前头为他们引路。
待得众人人手捧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驱散了通体的寒意时,孟绵觉得这一幕似曾发生过。
她想起从前,她也做过这样的事儿,那时遇到的那些富商不是满脑肥肠,就是一毛不拔。
她遇到了一位善人,她叫人给功德箱塞了钱,还得了一株他不要的兰草。
原来早在很早之前,他就默默爱她。
可惜得到的不过是一声“你真是个大善人”这样的话,她那时候就该明白的,这世间哪里来的许多善人。
孟绵抬头看了看上面,不禁弯了弯嘴角。
封殇对他们的提议置若罔闻,却叫一群不相干的人进酒楼躲避风雪,令他们难以理解,但无人敢置喙,上赶着讨好都来不及。
封殇说话凉薄:“南诏的主意就别打了,我没那心思。”
靖风眼观鼻鼻观心。
许峥嵘扬了扬眉,可也未说什么。
魅姬不禁说:“没心思?”
想分一杯羹的人说:“多好的机会啊......”
封殇说:“机会多的事,不急于一时。”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那些别国来的人终于明白,为何其他人不唤他西齐王、陛下,而称一声贵人。
年轻却心怀天下,目光长远而不狭隘,拿得起放得下,他是真不想动南诏这片风雨飘摇,千疮百孔的国家。
世遗我以楚痛,吾仍馈之以瑶章。
这大抵是这个年轻的帝王最叫人震撼,也最叫人不解的一点。因为在座的诸位也有些认识那北梁帝的儿子封羽琛的,私底下都了解封殇同封羽琛的那些事儿,那位北梁太子性子可同面前这位南辕北辙,封羽琛瞧许多人不顺眼,恨不能摧毁这个糟糕的世道。
面前这位贵人可不在乎这些。
封殇披上狐裘:“天寒地冻,散了吧。”
众人皆同他道别。
封殇下了楼,小姑娘窝在椅子里,和人聊得火热。
封殇唤一声:“绵绵,回家了。”径自朝外面走。
不一会儿,小姑娘噔噔噔跑过来,将手塞进他掌心,他头也未回,攥紧手中的温软。
那只小手一片冰凉,似雪堆里浸过一般。
小姑娘清清脆脆的说:“我就知是你。”
他淡淡回应:“怎知就是我了?”
孟绵说:“因为封殇殿下是个大善人。”她有意咬重“殿下”二字,语气腻人的紧。
他笑着回应:“嗯。”他知她是拿他开玩笑。
孟绵说:“真好,你并不恨这个世道。若换做是我,估计要恨透这个世道了,因为一点公平也无。”
长街上纷飞的血,似乎也镀上了一层光晕。
她永远也不知晓,他从最初的时候和封羽琛是同类人。
自他十三岁那年,这个世道才开始改变。
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同的呢,大抵是从她连路都走不稳当,却还要板着一张脸佯装不悦给他送水开始吧。
封羽琛没有的他有,所以他对这世道并无怨念。
封殇将孟绵送回宫,她扬起笑脸同他告别。
封殇突然开口:“绵绵,下回回我家吧。”
孟绵诧异的看向他。
封殇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一串红绳来,下头挂着一枚被摩挲的圆润极了的玉扳指,这是那枚他时常戴在手中的那枚,只亲近的人知晓,见扳指如见封殇。
他将它系在她颈间。
“给你。”男人说的毫无波澜,似乎在说,这是一块废铁,一粟尘埃。
孟绵抬起头看他,她虽不知这枚玉扳指价值几何,可也瞧得出当是意义非凡,他总戴着。
她心里冒出些若有似无的念头:“封殇,你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若说我想娶你,你会答应吗?”
雪花飞扬的夜,巍峨盘旋的宫墙下。
孟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搅动的心跳加剧。毫无预兆,偏偏是封殇一贯来的行事风格。
封殇说:“若是不同意的话,那你当我不曾说过。”
孟绵似是怕他反悔般快速开口:“若我应了呢?”
封殇说:“那你应了吗?”
孟绵攥紧玉扳指,她头一回见送定情信物不用那些簪子首饰什么的,而是用玉扳指的。她猜想现在她的脸一定同饮了酒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