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遗走出林子,被眼前截然迥异的人山人海惊在当场。
一路沿着背上老和尚指点的方向走来,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个火热热地眼光盯着自己?
不止是近处血迹斑斑,衣衫杂乱的武士们,还有远处那山丘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怎么都在盯着自己看?
老和尚轻轻拍拍李遗肩头,顺着滑了下来,站在李遗身边努力直了直身子,背手捶打着酸胀的老腰。
人群中,昨夜曾有一面之缘的赵砚章手下几位死士认出了李遗,不认得那老和尚的他们只是惊疑那位大高手去了哪里。
山丘上,三位军侯面面相觑,这已经不是早先商议好的情境了,此刻这少年应该和那旧魏羽林一般不出现才对。
出现倒还罢了,怎么又会和这老和尚在一起?!
三人前方的赵砚章一时不知所言,愣在了当场。
赵一和疾步上前的世子赵宣不愧是上位者,脸上毫无波澜,只是赵宣在确认无误之后便告辞退下,急急步下山丘迎向了那位老和尚。
几人下方,姚文意眸光冷冽地看着二人,当看见李遗拄着那杆乌枪出现时,他就已经确定了姚昶姚杨的结局。
范栓柱没有出现丝毫不超出他的预料,李遗坚持出现在此的动机他倒是万全拿不准了,不过此时这些疑惑与那老和尚的出现相比,都不值一提。
其余在场之人,莫不认识当朝国师,对其的超然地位更是心知肚明,此刻均是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毕竟国师佛门中人,以慈悲为怀,向来劝阻君皇勿行此有伤天和之举,只是劝阻无果后便也作罢,只是多年来从未现身在此过。
此时以这种方式出现,如何能让人不惊?
满座不明所以之中,另有一人认出了李遗。
惊疑不定的赵蘅身边,黎瑜一时没有掩饰自己的失神:“居然是他?!”
那管城的街边野小子,怎么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
她不禁看向身后高台上,却是一无所获。
老和尚澄荼舒展了身体,面对皆是看向他的诸人,笑呵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山丘上下,无论听到与否,见国师如见佛陀垂首,皆是以佛礼相敬。
澄荼侧身对李遗道:“阿牛施主,梁宏施主本意你与范施主一道前往六不寺,但老僧反倒觉得,十几岁的人不应该与几十岁的人走同一条路。佛讲轮回,是讲前因也讲后果,世人却只看后果从不回头看前因。六十岁的人总想六十岁和六十岁以后得事情,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想的是什么。阿牛施主,你平素是回忆往事更多,还是设想以后更多?”
李遗闻言扪心自问,看着老和尚真诚的眼神,郑重道:“师傅,其实,我没有想过去,也没有想以后。我总是觉得,我没有以后。”
老和尚面露悲苦色轻轻摇头:“老和尚所想,与您所想,如不能共鸣,则老衲此刻依然能带你回六不寺。若施主对当下有所向往期待,那就说明老衲对了。红尘虽苦,但经历之人不应使未经之人却步岸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业火,煅烧苦痛,却成涅盘之功。”
李遗似懂非懂,懵懂点点头,却执拗地问出自己向来最爱问,即使到了此刻依旧忍不住要问的问题:“大师,为何是我,为何如此对我?”
澄荼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施主有慧根,往后久居洛京,可多去六不寺与老衲论禅,乐意之至。”
“至于施主所问问题,老衲有一问可解。头悬日月,为何是此日此月?为何偏是日昼月夜?”
李遗依旧是懵懵懂懂。
一身华服的世子赵宣已经亲自带队步行前来迎接。
沿路众护卫、武士纷纷跪地相迎。
行至近前,澄荼率先见礼,赵宣连忙以佛礼回敬。
未及赵宣开口,澄荼指着傻傻站着的李遗率先道:“这位施主不懂宫中礼仪,世子莫怪。”
赵宣笑道:“国师哪里话,与您同行之人,宣何干要礼。君皇在等您,请。”
赵宣侧身让开通道,忍不住在近处仔细打量了那个神秘少年,只是如何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奇异之处。
澄荼点头与李遗告别后便飘飘然随赵宣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众人让李遗傻傻怔在原地。
直到看着老和尚在众人拥簇当中上了那座山丘,又登上那座高台。
高台上的寥寥数人在他眼中只变成一个个小黑影,他却依然能认出哪个是老和尚来,无他,最为熟悉那个嘛。
李遗抱着枪席地而坐,全场依旧有无数好奇的目光盯着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可他也无可奈何。
眼下无事可做,干脆若无其事,打个盹。
高台上,与赵一浅浅打了照面便退了下来的赵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