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独自一人向内,鼻中飘入浓重的松香气。
在踏入主院的一刹那,他顿住了。
不只是步子,还有一颗心。
程思珺就在院中央,身下一把藤椅,身上一套戏服,脸上一重花钿戏妆,手中一根……人骨。
淮王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一根女子的小腿骨,骨头上残留着骨肉分离的淡淡痕迹。
而程思珺的唇角,也残留着一抹淡淡的不可言说。
淮王顿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而程思珺却妖娆地侧过头来,缓缓露出一抹笑。
“淮王,您终于来了!”
她开口,却是戏腔。
淮王闻之,后脊发麻。
他以前最喜她扮上戏装,唱一首小曲,可从来不知有那一曲,手里必须捧一根人骨!
他环视一圈,不大的院子,满目萧索,满地落松已堆叠了好几层。
“给你安排的丫鬟呢?为何不打扫?”
“丫鬟?”程思珺扯了扯头顶的一根绳子,西厢房响起一阵铃音。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从房间里冲出来,俯跪于地,爬到程思珺面前:“奴婢参见王妃!”
程思珺摸摸她头,“乖。”
再瞧淮王:“这就是我的丫鬟。”
淮王轻轻拧眉,只叹面前这人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是她太想做王妃?还是他从来不了解她!
“还有两个呢?”他目光落在程思珺的手部,消弭了后话。
而程思珺很给面子的有问必答:“这就是。”
然后指指角落,“那也是。”
然后指指淮王旁侧,“那里也有。”
淮王下意识往反方向挪了两步,低眉扫量,只见一地厚重的落叶。
程思珺却道:“三个人,几百根骨头,都被我用绫罗绸缎包裹,埋起来镇宅!”
三个?淮王明白了之前那个突然失踪的女子去了哪里,不由胃中反酸,久久难平。
但在面前这个女人面前,他依旧强撑着,不知为何,大抵不想自己也被啃?
程思珺起身,妖娆地甩着袖子,靠近淮王,“我要让她们的怨气,在淮王府地底生根发芽,然后把你们一个个拉下地狱!”
“你……”淮王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你癫了?”
“哼哼哼……”程思珺捂嘴而笑:“是这世道癫了!是淮王您癫了!”
她甩开长袖,伸手欲抚淮王肩膀,却被一把推开。
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半分怒意,“十岁!那一年我刚满十岁。我在堂姐被抬入王府的次日见到了你……一见倾心。”
若在以往得知,淮王定会有所怜悯,但现在……他看着眼前疯癫之人,只觉得宋策的癫狂并非毫无来由!
许是她,她的生母尹氏,她的祖祖辈辈都有疯癫的潜质!
程思珺好似又清醒了几分,她看了淮王一眼,又绕走了,接下来的状似自言自语。
“我为了也进入淮王府做你的女人,付出了很多。”
“因为你疼惜王妃,迟迟没有动手弄死她!”
“还因为你愚孝,在太妃面前扮成如猪如狗的蠢样!”
“到头来……你还是不要我!”
念念叨叨一阵,她复又举起一直抱着的人骨,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那骨头早已被啃光,不知她到底还在啃什么。
淮王……淮王再见不得这一幕,转身向外。
而他身后,程思珺状似清醒过来,狂笑大吼:“淮王!别走啊!京中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所有人都会给我陪葬的!”
淮王停在耳中,颤着心口一路狂逃,冲到苍松居门外,俯身干呕,却呕不出任何东西。
“东……东凌。程夫人中邪,安排人送往道观,严加看管!”
东凌不明所以,却被淮王的神情惊吓到,转身就要去安排,却又被淮王叫住。
“去找世子。让世子的人办这件事。”
东凌更加惶恐难安,立刻调转方向前往世子府。
淮王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丝,忍不住自嘲起来。
怀疑儿子,质疑儿子,到头来还是需要儿子给自己善后?
是他自己软弱无用,连王府的护卫都跟他一般德行!
***
世子府主院,方知雨和程俏儿正在东厢房喝茶,十五最是厚脸皮,拽着思荻一起旁听,美其名曰:替你们谋划谋划。
思荻这些日子总闷着,可遇见了性格外放的程俏儿,粗枝大叶的十五,以及目中无人只有世子妃的十三,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