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岁本以为顾长萧来了之后,自己就能二话不说卸下所有担子,完成交结,开启轻松生活。
但没想到她是在这种局面下和顾长萧交接的,她都不敢看顾长萧的脸,开始还想为自己争辩一下:
“你要早来几天就好了,那时咱们边城可漂亮了。”
“我都想好了,把戾王身份还给你的时候,要给你一座像样的城池,一群忠心耿耿的部下,过冬的粮草物资都攒够了,还有开荒的试验田,东海的盐田……”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甚至抬头看到天边的浓烟,焦土废墟,眼睛就红了:
“对不起,我太自大,太狂妄。他们都跟我说了,鞑子很厉害,凭我们边卒是对付不了的。”
“可我偏不听,害死了这么多人。”
“我明明,能做的更好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那一夜我军与鞑子厮杀的惨状,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水雾。
她扭过头狠狠地用手擘擦了一把眼泪,却擦到手臂的烧伤,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该在顾长萧面前哭的,好像道德绑架对方一样,‘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原谅我做的错事吧?’
做错事了就得认,眼泪要是有用,那地球早就全变成汪洋了。
她自己都恶心这种人,不处理事情,只会在那哭,把重担抛给别人。
所以她赶紧补充道:“我并不是为自己辩解,我认罪,我会用余生来补偿受我牵连的边卒,我会重新建设边城。”
“但我求你,抵御鞑子是我一意孤行的结果,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你不要追责他们,魏主薄、程主薄还有寒星,他们都只是听我号令而已。
特别是寒星,你千万别怪他守门不许你们进的事。”
“另外,我答应了将士们,杀一鞑子赏金十两,如果这笔金子你不想动用库金,那就由我来出……”
她还没说完,顾长萧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伤糊涂了?你好像认错了一件事。”
锦岁很想说,你才糊涂了!
可想到眼下的局面,以后这人就是自己的大老板,多年牛马生涯,对甲方、老板的情商咱还是有的。
“我认错了什么事?”
“边卒军凭一已之力,诛杀两千鞑子精锐,保边关太平,保燕州城未遭鞑子侵扰。”
“这是大功!是近三年来,我大夏第一次重创鞑子!”
“小季道长何罪之有?不光无罪,还有功,泼天大功!凡是参与此战的边卒军,不论生死,皆得封赏。”
锦岁嘴巴张了又张,怔了又怔,半晌才问道:“你不怪我把边城烧了?”
顾长萧嗤笑:“能将两千鞑子一个不留全歼边关,别说烧了一个边营,烧了燕州城又如何?”
“若真让鞑子攻入关,他们来放火,烧的就不是一个边营了。”
锦岁瞬间心情大好,这大老板,敞亮!跟着这样的老板做事,底气足!
“可因我布阵失利,鞑子杀了咱们不少将士。”
顾长萧闻言问道:“你本来计划是什么样的?”
锦岁挺直腰板道:“所有鞑子都被烧死在边城里,咱们一兵一卒都没受伤。对了,事后咱们还捡了他们的马。”
顾长萧:“……便是真有雷公相助,那也不可能!只要是打仗,就不可能没有兵卒伤亡。”
“就此战事来说,我军的伤亡只有鞑子的三成,纵观史书,也未有如此战绩!”
虽然他这么说,但锦岁还是很内疚,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还没谈,她直视顾长萧道:
“既然王爷不怪我,那咱们就正式将身份的事告知众人。
我都想好了,只要跟大家说,我是你的替身,你因受了重伤,提前派我来边城,边卒将士会理解的。”
“至于李恒和燕州士族们,他们都是欺弱怕硬之辈,也不敢提出啥意见。”
“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不信,钦差不是要来了嘛,有钦差为证,不会有人质疑真假戾王的。”
她以为顾长萧会松一口气,毕竟顾长萧也会担心,她会眷恋‘戾王’这个身份,不肯轻易将身份归还。
不料顾长萧只是神情凝重地看着她,说出了让她大吃一惊的建议:
“小季道长,戾王这个身份,还请你继续担任。”
锦岁以为自己的耳朵被爆炸轰伤了,又往前凑了两步:“啊?你说啥?”
顾长萧郑重地道:“我是说,你继续做戾王。”
他给出一个锦岁不能拒绝的理由:“边城才遭大劫,人心浮动,百废待新,这个节骨眼上出个真假戾王,只会让将士心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