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这才舒展了眉头,长而直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安定又宁和地望着年世兰。
“娘娘,这玉佩是弘历心爱之物,你可别再丢了。”
弘历伸出手,掌心里是那枚晶莹剔透的翡翠莲花玉佩,那莲花在万盏油灯微光下,格外温润闪耀,年世兰却为难起来。
弘历如此郑重地说出口,想必这玉佩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她无论如何也不好接受。
“本宫向来丢三落四的,便是如今日这般时常丢东西,既然是你心爱之物,你便好生收着,本宫,保管不了......”
年世兰清眸流转,笑意清冷疏离,语中的深意想必弘历自然了然于心。
“娘娘可以留,可以丢,但任凭什么好东西,弘历却只想送给娘娘。”
弘历倒是不恼,只拉过年世兰的手,将那玉佩轻轻放入她的掌心,倒是转身先行了。
年世兰一滞,只觉这玉佩棘手,心中烦闷矛盾,倒是当真想扔了。
殿中烛火影影绰绰,年世兰无意间抬眸看向低眉持善的菩萨。
“算起违心惟笑脸,若言见性是愁眉。”
她无奈苦笑,暗自将那枚玉佩小心收入囊中。
弘历打开殿门,眼前是颂芝捧着一个小巧暖手炉,耳朵照常被她身后的严禄捂着,睁着一双大眼,显得迷蒙呆萌。
见娘娘自弘历身后出来了,颂芝终于挣扎着,转身将暖手炉扔在严禄怀里,又是给了他一脚。
几日前的雪丝毫未见融化的意思,走在残雪覆盖的宫道上,年世兰被颂芝扶住,无心在意脚下的路,心头还在恍惚着。
颂芝察言观色,见主子发着呆,静默不语,直到回到宫里,这才看见主子脸颊绯红。
“呀,娘娘,您可有哪里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是着凉了吗?”
颂芝惊呼一声,伸手便抚上主子额头,而年世兰却心头一窘,躲开了去。
“没有,本宫不冷,就是,就是殿内的油灯果然是太多了,烘得人生热。”
年世兰一时心虚,又伸手端起灵芝送来的温水,啜饮了起来。
而颂芝面色一红,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
第二日一早,颂芝便按着华妃娘娘的吩咐,赏赐了一堆好东西便让云岚回了西二所。
而云岚一回来便按着往日的例子,急忙端着水盆在内殿外候着主子起身。
赵喜见状眸光微沉,倒是也未再说其他,总之主子还未明言,他便随她了。
随着内殿窸窣的动静,云岚便随着赵喜掀帘入殿了,弘历淡瞟一眼入殿的人,只面色淡漠不语。
与往日一般,赵喜帮主子穿戴衣物,云岚只在一旁递着一应饰物。
最后云岚往那鎏金祥云盆中又加注了些许热水,那热腾腾的水汽袅袅升起,云岚伸手拧那水中帕子,却似难忍手上伤痛,轻呼出声。
弘历闻声撇过头,云岚连忙跪地,伸手俯首请罪,那指尖赫然是红紫一片的烫伤。
“殿下恕罪。”
她低眉垂目,敛起了眼中的算计,心头不觉暗喜。
自己这般自伤便是要叫主子知道,她华妃就是个心眼窄小的蛇蝎毒妇。
“手怎么回事。”
弘历捏着马蹄袖口,神色冷沉,睥睨着跪地的云岚,眸中是一抹厉色。
“回殿下,是云岚手脚粗笨,在翊坤宫当差不仔细,不小心伤了手。”
她声音轻颤低婉,似是难忍指尖伤痛。
“哦?听说华妃娘娘是看中你的刺绣活,当的什么差事,竟然会将手烫伤?”
弘历接过赵喜递来的漱口茶,斯条斯理地漱口,像是随口一问,哪知云岚竟哭诉了起来。
“是奴婢蠢笨,华妃娘娘不满奴婢绣的花样,一气之下将手炉打翻,奴婢自知有错,娘娘责罚奴婢不敢不从,便徒手收拾了那手炉碳灰。一切都是云岚的错。”
“你确定?”
弘历放下杯盏,抬眸对上泪眼婆娑似是不解的云岚,他一贯温润清隽的眼瞬间变得冷厉冰冷。
云岚瑟缩一抖,咬着唇,只敢微微点头。
“赵喜,你来将昨日殿内几人对话复述一遍,我倒是要瞧瞧是你们谁记错了。”
宋福是自己的人,年世兰一早便知,若是不必避讳自己的事,年世兰自然也不避讳着宋福。
更何况昨日之事,涉及到自己宫里头的人,年世兰更是无需遮掩,也当有个见证罢了。
云岚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赵喜,他便将昨日几人在殿内的对话逐一复述了出来,直至最后华妃那句:
“罢了,这样一双巧手若是做这些粗活再伤着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