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之舟,于京城顺天府扬帆起航,方能乘风破浪,遍行天下。
若此舟未稳,强行续航,无异于黄粱一梦,难以为继。
是以,京城新政之举,牵动大明上下万众瞩目。
“尔等欲遣陆文昭,执掌税务稽查之任?”
朱由校目光淡然,扫视毕自严与袁世振二人,轻声问道。
皇帝一语中的,毕自严连忙躬身奏道:“陛下圣明,新政明令,严惩偷税漏税,举报有赏。然臣等忧虑,地方士绅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玷污律法清名。”
袁世振紧随其后,补充道:“更兼地方官吏,或怯懦,或存私心,对士绅豪强不敢轻举妄动。”
“朕已洞悉。”
朱由校轻叹,继而道:“此奏章,二位卿家可收回。”
“陛下!”毕、袁二人闻言,面露惊愕,心中暗自揣测:莫非陛下不欲动用锦衣卫?
“世事纷繁,有些事,卿等可为;而有些,则需朕亲力亲为。”
朱由校目光深邃,“况且,以锦衣卫之力稽查赋税,其责重大,非卿等所能背负。朕不愿大明重蹈覆辙,再现清君侧之悲剧。”
言罢,他望向二人,缓缓道:“朕曾言,愿观天下是责朕,还是朕责天下。今日之事,亦是此理。”
毕自严闻言,动容不已,挺身而出:“陛下,此事应由臣担当。新政若起波澜,招致士绅非议,臣愿一力承担,以免陛下蒙受不白之冤。”
“忠奸之辨,非卿一人之言,亦非朕一人之断,当由天下万民共评之。”
朱由校笑言,转而引经据典,“朕曾研《论语》,有一则故事,颇有深意。陈司败问孔子鲁昭公是否知礼,孔子答知礼。然背后,孔子却对弟子言及昭公之失,自责未能直言君过,此乃君子之德,勇于担责,善名归于君上。”
“毕师今日之言,令朕忆及古贤之风,过则归己,功则归君,实乃高风亮节。”
一番话毕,朱由校再次赞叹:“毕师,古贤之才,今日再现矣。”
“毕师乃君子之典范,朕岂能自贬为小人乎?”
“陛下圣明。”
面对皇帝的坚决,毕自严面露难色,言辞恳切:“微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实乃万不敢当。”
言罢,他毅然撩袍跪拜,叩首以谢。
“陛下以国士之礼相待,臣岂能令陛下背负不白之冤?”
朝堂之上,风言风语四起,直指毕师有僭越之嫌,闭塞言路。
朱由校深知,一旦应允那奏章,毕师恐将步入“清君侧”之险境,不禁摇头叹息。毕自严心系君名,而朱由校亦需顾全毕师之誉,乃知其背后深意。
锦衣卫之调动,犹如棋盘落子,须由君上亲为,以免朝堂风起云涌。
昔年魏忠贤权倾一时,东厂、锦衣卫尽在掌握,党争愈演愈烈,百官分崩离析,卷入阉党与东林之旋涡。
若允毕自严所请,无论自愿与否,他都将与厂卫紧密相连,成为众矢之的。
韩非子有训:“唯器与名,不可假人。”
锦衣卫,此等利器,唯有紧握于君手,方能震慑百官,平息非议。
袁世振适时进言:“陛下,厂卫掌赋税稽查,必有人诟病其横行不法,损陛下圣名。
然百年之后,史书所载,此等骂名,臣等愿一力承担。”
朱由校闻言,豪迈一笑:“朕生不图身后名,但求大明百姓安居乐业。骂名加身,若能换得万民安康,暴君之名,朕亦甘之如饴。”
此言一出,毕自严与袁世振面面相觑,沉默中满是对皇帝胸襟的敬佩。如此坦然面对骂名者,古来能有几人?
“既如此,二位爱卿有何良策,但说无妨。”朱由校话锋一转,询问起
毕自严沉思片刻,提议道:“臣请陛下自锦衣卫中精选精锐,仿效度支司查贪之法,派驻户部,专司各府州县税赋稽查之职。”
袁世振随即补充:“专事稽查,不涉他务。”
\&诸位卿家,可曾思量过锦衣卫之人力匮乏?\&
朱由校轻抚袖摆,指尖轻点,为二人细陈道,\&大明疆域辽阔,百五十九府,一九三州,千一百七十一县,广袤无垠。\&
\&试问,何以遍布天罗地网?\&他话锋一转,引人深思。即便锦衣卫人数浩瀚,亦难遍及每寸土地,况乎他司亦需人手,龙辇之侧,护卫岂能或缺?人才之匮乏,实乃燃眉之急。
袁世振闻言,眸光一闪,从容应对:\&陛下明鉴,民间藏龙卧虎,未尝不可借力。\&他忆及两淮往事,\&昔日臣治两淮,见有窝主勾结江湖,欺压百姓。臣以钱粮为饵,招安游侠,护佑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