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绾总算见到这鬼面之下属于萧鸣的脸。
只是城楼太高,她只能看到他如刀削一般冷硬的面部轮廓,却望不进他曾经深隽凝望过她的眼眸。
“叶四姑娘的伤好了?”
萧鸣扬声,话里带着些轻佻。
“托少当家的福,楚绾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伤已经大好。”
萧鸣眸光锐利,勾起的唇角也收起了些许弧度。
似是在分辨叶楚绾此话的真假。
桑莫说她的命只能靠那些珍稀药材吊着,他也的确把桑莫的方子给了叶楚丰,她爹是当朝宰相,要得到这些珍稀药材反倒比他容易些。
只是……
能在这么几天内伤势大好?
萧鸣心下存疑。
“她这是在干什么?”沈思瑶已经按耐不住冲上脑门的怒气,“挑衅?炫耀?还是离间!这女人不知道又要使什么心计!”
她说罢便已经挽起了弓,箭上了弦,
“四年前就是因为她,云归山才会变成火葬场,就是因为她,我们才无家可归,四年来像游魂一样在世间苟喘!”
“你的伤好了是吧!那正好!姑奶奶昨日还在惋惜,没法亲手杀了你!”
沈思瑶的箭已经瞄向了她,而城楼的护卫则立刻竖起盾牌护在叶楚绾身前,哪知叶楚绾却把身前的护卫挡开,
“没关系的……”
叶楚绾喃喃道,那护卫惊恐不已,忙看向叶楚丰,只见叶楚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加倍警惕。
沈思瑶的眉头拢起,然拉弦的动作却没停,
“今日,姑奶奶便要让这虚伪狡猾的千金贵女血祭我爹娘,我兄嫂侄儿,我沈家寨枉死的弟兄!”
沈思瑶的声音尖锐洪亮,从前,她欢脱不羁,冲谁都是嚷嚷,唯有在萧鸣跟前,偶有时候装一装文雅。现在,她的大嗓门用在了敌前叫阵,振作士气,然而却让人心疼。
“沈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躲,也不会让人护在我身前。”
“是么?”沈思瑶唇角轻扯,眼里的恨都快要滴出来了,然而就在她要松手时,萧鸣却开口道,
“身后的将士都看着,你这一箭,真射中叶楚绾便罢,可若她只是在戏弄你呢?”
“……”
“主将这般急躁,让身后的将士怎么定心?”
沈思瑶的手指头都快勒出血痕,她的目光转向萧鸣,显然她在质疑,质疑萧鸣这话到底是为了他们云垂军,还是为了城楼上的女子。
“阿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护着她么?”
沈思瑶收起弓,
“这四年,你战无不胜,冷静睿智,果敢也……狠绝。可这四年,你唯一不让人触碰的,便是她。”
“……”
“萧鸣,你身后有六万将士,有云归山无数冤魂,他们每一双眼睛都在看着你。”
沈思瑶话说到这,剩下的让萧鸣自己去体会。
“叶楚绾!你们巽京花着西霆四州的税收,如今兵临城下,却派你一个女子出来拖延时间,怎么?真当我们是傻子,看不出来?”
沈思瑶冷声嗤笑道。
“沈姑娘,四年未见,你还是如以前一样飒爽直言。”
“你也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脸无辜,却最擅伪装!”
“我不需要拖延时间,方才我兄长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兄长乃骁骑营参领,官居正三品,只要你们肯降,他拼上性命前程,也会保你们身后这些无辜将士的性命。但你们心意已决,定要往这皇城闯一闯,那便遂你们自己的愿。”
“既然如此,那你站出来做什么!”
沈思瑶其实一刻都等不了,她只想杀进巽京,为沈家寨,为云归山报了这血海深仇!
然萧鸣是主帅,他不动,她亦不能抢在他先。
叶楚绾这个时候蹦出来,沈思瑶心里是莫名的不安。
“没办法,我想见的那个人,只有站在这里才能见到……”
“……”
“四年前,我没有在燕州军中等你回来便离开,是我这四年来每一天都在后悔的事情。你恨我,理所当然。云归人恨我,亦是理所当然。”
“这四年来,我从没敢想过你们还活着,是我愚蠢……”
“叶姑娘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萧鸣,你说你身在炼狱,可这四年来,我也是一样,唯见日寒月暖,来煎人寿。”
叶楚绾喃喃说着,而后竟往城墙上爬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叶楚丰刚要上前,叶楚绾却急忙道,
“哥哥,别过来……”
叶楚丰的眼里蓄着泪水,“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