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张琼思的目光陡然变得热切起来。
顾逸川便是沧县人氏,他定然知晓那间书院的作为,再加上,他是前翰林胡老学士的门生,听闻胡老学士的孙女就在书院担任夫子。
既然他的老师都不反对此事,张琼思推断,顾逸川八成是赞成的。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说明这件事,既是想在顾逸川面前表现自己,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
谁说女子只能嫁人相夫教子?
明明她们女子,不比男人少条胳膊少条腿,凭什么不能做一番事业出来?
她只觉得,那位素未谋面的沈夫子就是她的知音。
张琼思心中思绪如何,且先不提。
只见她说完这番话,便一脸期冀地观察着顾逸川的反应,果然见他神情微微错愕,意外之中仿佛夹着一丝惊喜。
看来她赌对了!
顾逸川的确是赞成这件事的。
而且,自己这般大胆向他进言,定然能叫他记住自己。
她粉面含羞,轻轻一笑问:“不知顾州尊以为小女子的这个提议如何?”
顾逸川温和一笑,颔首道:“是条妙策,但永州毕竟未有此先例,若要求新立异,不知姑娘该是怎么个效仿法?”
张琼思料到他会问,早已想好应对之策,胸有成竹地道:“说是效仿,但小女子以为,若是全然照搬沧县的做法,只怕成效也会不显,毕竟今日的永州,并不具备当初沧县那第一位女夫子所拥有的天时、地利、人和,与其强行要求书院改革,挑起守旧派和求新派的对立,倒不如选择第三条路。”
“什么第三条路?”顾逸川问。
张琼思眸中熠熠生辉,“创办女子书院!”
她锵声道:“这女子书院并非是以往的女学可比,而是与城中所有书院都一样,公开向外招生的书院,但却只收女夫子和女学生,虽然与沧县相比,女子书院这个名头听起来并不显公正,但做法不同,结果却是一样的,最后都是让女子读书受教,化育民众。”
“而且,这女子书院只收女子,自然也就没那些老学究什么事,他们骂也好,恨也好,咱们的事跟他们又不相干,既碍不着他们什么,自然反对的声音也就小了,那么,女子书院也就更能存立于世,而不至于像沧县一般,历经许多波折。”
一番话说完,众人都听呆住了。
烟霞阁中多是女客,有许多都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既感新奇,心里又隐隐觉得兴奋。
开女子书院,让女孩进去念书,这是多新奇、多了不起的事啊!
这是给她们女子争脸面。
尽管她们早已过了读书上学的年纪,但她们身为女子,日后都是要做母亲的人,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享受到这等待遇。
当下一个个都大声鼓掌叫起好来。
“说得好!我们同意!”
“就是,州尊在上,妾身们不敢胡言,若永州当真建起了女子书院,我定第一个把女儿送进去读书!”
“没错!”
女学和家学的西席,都是大户人家里才能请得起的,且请西席的花费,是书院夫子束修的数倍,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儿,就算父母想送她去读书,也没有这份闲钱,所以大部分姑娘家,顶多能识得自己的名字,会算得了一些账目,便是足够。
张琼思沉浸在众人的追捧声中,神色颇有一丝得意。
她这个法子也不是今日才有的,自从被前任州尊否定后,她闲来无事,便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最终想出了一条这样的路子,在她看来,已经是最优解了。
而且,今日当众将其说了出来,看众人的反响似乎也颇为不错,说不定,这当真是条可行之路。
顾逸川遥遥与沈南葵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一抹赞赏。
沈南葵也没想到,方才还盛气凌人,不分青红皂白便上门寻衅的小姑娘,转眼便能说出这样一番滔滔大论,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更重要的是,这番话也点醒了她。
自那日她与顾逸川交谈过后,两人便商议过要在永州改革书院的事,但永州商事繁荣,世族林立,各家的利益大多交缠在一起,因而极其墨守成规,不愿改变,所以,想要改革书院,哪怕就如沧县一般,只从一家开始,也同样不能操之过急。
不然若是惹得众怒,只怕适得其反,再无可能立足于永州。
今日听完这番话,沈南葵茅塞顿开,如果直接创办女子书院,便不用费心想着,该如何才能让那些文人士子接受,既免了一些对立,同样,也少了许多顾忌,男女大防将不存在,女夫子赚束修养家,女学生读书学艺,都不算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