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苍白着脸,她在这一刻的心里是难受至极的。
她甚至在有一瞬间恨过自己。
她恨自己不敢爱人。
其实她想要接纳宋璋,她明白宋璋在老太太面前和宋国公府其他人面前维护她,她所有都明白,她只是忐忑又不安的害怕。
她彷徨着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又想起从前总是抱着她笑吟吟的外祖母,在她完全沉溺在那种溺爱之后,变化也只是在一夕之间。
那日她如往常下学回来,才进院子便听到舅母骂声,字字句句骂她赔钱货。
她原以为听错了,平日里总是照顾她的舅母怎么会骂她呢。
再进去看,母亲为她准备的小书房里的东西尽数被扔在了院子中,老师送给她的字帖,同桌送她的木雕,她用来练字洗了无数遍的石板,还有母亲为她买来她一直都舍不得用的纸张,都落在中间桂花树下的泥里。
她呆呆看着,听着耳边舅母刺耳的声音:“谁家女子读书的,长大还要倒贴嫁妆嫁出去。”
“家里又不是养着个娇小姐,装模作样学那些大户做派做什么。”
“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人,有没有那福气,有没有那命。”
她愣愣看着母亲被总是笑吟吟喊她小阿慈的舅舅不耐烦的推开,看着在她下学回来后总往她手里塞一颗冬瓜糖的外祖母站在一边,神情冷淡的冷眼旁观。
她的表哥凑到她面前恶劣的做鬼脸,她的表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她东厢的小屋没了,她的书房没了,连她窗台种的兰草也没了。
母亲给她买的小兔子也正被表哥捏着耳朵拿在手里,说晚上吃兔肉。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恍恍惚惚里,她忽然看见她跪在她母亲的病榻前,母亲让她去找她的父亲,她从来没见过的父亲。
她自私薄情的父亲。
到底哪一种爱才是真的。
到底哪一种情才能长久。
沈微慈只觉得眼里热泪又不断滚出,她手指紧紧拽着宋璋胸膛上散开的黑色衣襟,将脸深埋在他怀中,不受控制的哽咽。
不受控制的哭出了声。
细白的手指深陷在宋璋衣料里,扯得宋璋的领子下压,明明对他来说是不大的力气,却压的他肩头一矮。
他怔怔看着埋在自己怀里哭的厉害的沈微慈。
他从没见她这般哭过。
她从来是安安静静的,连哭都是安静的,连哽咽声都没有。
今夜却哭的这么大声。
宋璋有些不知所措的连忙将人抱紧在怀里,他有些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是不是你嫌我说话凶了?”
“下回我轻轻的说行么。”
怀里的哭声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清晰的感觉到衣襟被一寸寸染湿,带着温热的温度,那是她不停涌出来的泪水。
他的心在这一刻分外难受,她落了这么多泪,心里该是多么难受。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手指握在她圆润肩膀上,低头看她凌乱的黑发,她整张脸都埋在自己怀里,只依稀能看到她脖子上些许的白皙。
细细哽咽的哭声闷在他怀里,比以往每次吵架都叫他心如刀割。
他哑了哑,这会儿都服软认错:“都是我不好,往后我都不说这些了。”
“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罢,反正你也没喜欢过我,我认了就是。”
“只要你这会儿别哭,往后我都听你的行不行?”
“你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我都答应你,我都配合你,不奢求其他的了。”
宋璋搂紧了她,在她温热的耳边闭眼,声音沙哑:“我不奢求其他了……”
“我什么都不求了……”
沈微慈却在这时候抬起一双通红的泪眼看向宋璋,语调哽咽:“为什么全都怪我。”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又是我的错……”
“我本来从没有奢望过谁能爱我的。”
“一辈子真的太长了,长到看不见结尾……”
“我本来也在努力的,我也在努力喜欢你,可你一遍遍告诉我,我错了。”
“你为我做的我都知晓,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要逼着我……”
”他们为难我你全看不见,你知不知道老太太不喜欢我,总为难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总是早早就走了,留着我一个人应付她们…”
“我做你的妻也很幸苦啊……”
“而你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却总对我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