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中,榆帝高坐龙椅之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一位大臣出列,“陛下,中宫无主多年,为固国本当立贤后。”
榆帝眼睛微眯,“爱亲以为后宫哪位嫔妃堪为继后?”
“母以子贵,东宫生母当为皇后。”
冕旒之下的神色看不分明,语调也听不出喜怒,“太子以为如何?”
于殿中观政的太子萧辰被点名,神色为之一肃,出列回道:“封后大典不可轻忽,然康慈皇后冥诞在及,宫中内务繁多,且时下南征才是头等大事,非立后之机。”
……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空荡荡的凤鸣宫异常清晰,外殿跪满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宫人,身体蜷得像鹌鹑,脑袋恨不得埋到坚实的砖面下。
“你身体流的果然是萧氏的血,”梁贵妃语带讥诮冷哼了一声,“还没坐上皇位呢就想着清除外戚了!”
萧辰侧着脸,并无半点屈辱愤懑的神色,漫不经心得好似习以为常,用舌尖顶了顶被牙齿磕得发麻的口腔。
“母妃何必动怒呢?”萧辰转过脸勾起嘴角,上挑的丹凤眼满是淡漠的戏谑,“中宫无主这么些年一直都是母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儿臣登基您自然就是太后,而今皇后的虚名有什么打紧,难不成是想百年之后与康慈皇后一起与父皇合陵同葬?”
“孽畜!”梁贵妃大怒,扬手就往萧辰面上招呼,巴掌声却未再次响起。
萧辰扣住了梁贵妃的手腕,斜睨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掌心,“母妃也仔细着些,这么好的指甲,碰坏了可不好。”
梁贵妃抬起的手被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按下,怒极反笑,“小畜生可真是翅膀硬了。”
萧辰啧了一声,“母妃~别这么说自己,外祖和表兄也会不高兴的~”
梁贵妃气得脸色铁青,似被碰触到逆鳞,“不要忘了你是怎么登上太子之位,没有梁家,你就是个永远被萧元踩在脚下的废物!”
“儿臣会永远铭记自己身体里留着一半梁家的血。”
“你!”梁栖梧闻言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气大伤肝,母妃好生休息,儿臣告退。”
萧辰后退一步抬手作揖礼数周全,然而礼数尽了不待梁贵妃发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凤鸣宫。
·
公主府——
元贞剥开鸡蛋壳,将冒着热气的鸡蛋用丝帕裹上,随后起身行至萧辰的身边,用隔着丝帕的鸡蛋在他脸上轻轻滚动。
“贵妃娘娘怕是气糊涂。”
“她糊涂的时候还少吗?”
元贞心道,贵妃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但却是不会往脸上招呼让外人瞧出来。
“皇兄今日朝上那么说只怕会让人诟病沽名钓誉谄媚不孝。”
“论孝道,康慈皇后是嫡母,自当排在妃妾之前。”
元贞蹙眉,“皇兄这般说岂不是连自己也贬低了?”
萧辰嗤笑一声,“脏透了的血脉,孤不说就高贵了?”
默了几息,萧辰覆上元贞的手背抬眸看她,“不是冲你,阿音你是不一样的。”
元贞扯了扯嘴角,“皇兄为何举荐卫云侯为南征主将?”
“父皇本就属意宁错,孤不过是顺水推舟,但即便如此他也得承孤这个情。”
“可卫云侯向来油盐不进,只忠于父皇。”
“所以为兄才举荐他呀,父皇多疑~”
元贞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疑则生隙,如此方有可乘之机,即便不成,一句话的事横竖没有损失。
“只怕梁国公会多心。”
如今的南境守将是梁国公,宁错过去势必是要分权的,或许这正是父皇的用意,外戚势大乃乱国之源。
萧辰不以为意,“枝叶杂生自当修剪,孤荣则梁家荣,外族必定明白这个道理,谁让母妃没有其他儿子呢?”
最后一句不可谓不恶毒,元贞自幼长在凤鸣宫,深知贵妃空有尊位却守着活寡,唯一的骨血萧辰还是进宫前与父皇有了首尾珠胎暗结。
元贞抿着唇,“皇兄,你似乎变了许多。”
萧辰侧头依靠着元贞,“只是没必要再装了,阿音不要怕,哥哥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元贞只觉好似被毒蛇缠绕指尖微颤,眸色晦暗难明,梁栖梧用恨意灌溉二十年的怪物,终于慢慢脱下了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