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那边还在打得火热,宫井大队直属营却提前回来,因为战斗减员接近三成,士兵失去战斗意志,只能调回来休整。作为宫井大队可以直接指挥的炮灰,也是第一个退出战场的。
因为夏雨林受伤未愈,马东兴代理了营长,跟新四军接触就陷入重围,胳膊还被子弹咬掉一块肉,手下官兵虽作战勇猛,奋力逃出,却也损失惨重。
两个伤员坐在一起发呆,一个脖子上缠着绷带,一个吊着胳膊,情绪低落,心情抑郁,眉头都能拧成大疙瘩。
夏雨林掐着自己大腿,恨恨地说:“你说,咱们哥俩都咋混的?跟他妈的狗一样!”
马东兴自己心里不舒服,还是要努力劝慰他:“营长,不错了,比起那些还在土里刨食的老家人,咱们的日子算是过的太好了,起码,可以跟着日本人吃白面……”
夏雨林气哼哼地说:“老子是稀罕吃白面吗?老子是想吃肉!”
马东兴不解:“想吃肉?咱买点去呗!”
夏雨林狠狠戳了他脑门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你个猪,我说的是吃那个肉吗?”
“那你想吃啥肉?”马东兴被戳得更迷糊了。
夏雨林无奈叹息:“你完了!你就是非洲的猴子,废废的了!我是说,要论打仗,他瞎狗子连枪都不会开,要论气魄,老子上阵杀敌的时候,他还是个缩头乌龟,论长相,他瞎狗子就是个猴子刚下树,哪里有我周正?就这么一个家伙,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他快饿死的时候,是我给他一口吃的,他腿冻烂的时候,是我脱了自己的棉裤给他的……”
“就算咱没那命,混不过他,他也不该这么没良心,抢了我的老婆孩子就算了,又害死了我娘,害的俺爹瞎了一只眼,这不是造孽吗?”
“你说,是不是我命不好?跟着国军打仗九死一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就算了,刚当上连长,就喝了旅长的刷锅水,取了他相好的当媳妇,当了两年的王八爹;别的营长投降日本人,都是官升两级,我呢?还他妈的是个营长,让鬼子关笼子里跟条狗一样!想回老部队吧,肖旅长咋说的?说是时机不成熟,还要继续执行潜伏任务……我这命呀!我真受够了!我一看瞎狗子那嚣张劲,我都想吃人!生吃!”
这话,马东兴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忍不住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抠了抠耳朵。
夏雨林看他这不耐烦的样子就烦,踹了他一脚:“我跟你说话呢!你可要讲良心话,当时可是我把你从马夫一路提拔到今天的位置的!”
马东兴叹口气,拧头说:“我以前说的都是良心话!你也没往心里去呀!一说,你就揍我!”
夏雨林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看,我都这熊样了,死过几次的人了!这次,我不揍你了,你一定要给我说得深刻一点!他瞎狗子咋能这么没良心呢?”
马东兴躬身把屁股下的凳子拽到夏雨林踹不到的位置重新坐下来,才开口说:“那我可真说了!”
“少废话,赶紧的!”
“营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狗子兄弟这人,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也看到了,他连日本人都能照死里坑,要想对咱们下手,咱俩也早就投胎了,还能坐在这里发牢骚?”
夏雨林听了,下意识地踹过去,没够着,脱了鞋子砸向马东兴,被后者躲开了。
“你这话说的,我手里有枪有人,要是想弄死他,他现在也早就投胎当狗了!”
马东兴把鞋子给他扔回去,拍着手背说:“你看看,都把对方恨得要死,偏偏还不舍得把对方弄死,像不像一对小两口吵架?”
夏雨林死不承认:“我哪里是不舍得弄死他,是觉得弄死他,咱们的任务就执行不下去了!”
马东兴今天也打算豁出去了,开始直击心灵的谈话:“营长,你咋就不承认他确实在耍心眼子方面确实比咱们强,你看哈,当是,我们一块当保长,一年后,人家都混到了侦缉队队长,我还是个小保长。你当营长的时候,他还只是替日本人跑腿的小喽啰,现在,人家随时都能见到金陵的大员,你还是个营长……”
夏雨林忽然感觉伤口火辣辣得疼,捂住叫唤起来:“哎哟,别说了,我脖子疼!”
马东兴摆手说:“你别装了,你不想听,我也得说!这脓包不挤破,啥时候都好不了!”
“你挤,你挤!你使劲挤!”夏雨林跺跺脚,“我今天就看你能说出个花来不!”
马东兴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朝他心窝子里戳:“咱先说嫂子跟侄子的事,你一扭头去打仗了,留下孤儿寡母在家里,你亲爹亲娘嫌弃嫂子脚大,又说人家一家子土匪,你家那么多地,连二尺布都不给嫂子留,你的安家费还被你亲娘给抢走,你让人家怎么活?你别不承认,没有狗子,你觉得她们能活下来么?就算是活下来了,又能逃脱你亲爹的魔爪么?就算你亲爹不那啥,村里那些光棍汉子,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