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江上打斗渐止。
“二奶奶,水贼死完了,我们上岸吧。”
春娘紧紧陪着申令祎出去,目光四下戒备。二人上岸后,只见有一男子站在船头,手持一张铁胎大弓,弯弓搭箭,屈猿臂挺蜂腰,嗖嗖几箭下去,江面上浮动的几处立刻冒出血水来,周围几条汉子也照样射起箭来,至于原本就在江面上的人头,更成了活动靶子。
淡淡月光下,段珪面无波澜,挺拔的身子俯视着江面上浮起来一具具尸体,但见有哀嚎挣扎的,一箭下去补了性命,一派杀伐果断。
而段珪侧首与她四目相望时,他的眼睛却沉郁如深夜的江水,隐隐透着些许惨淡。
申令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寒冷刺骨的江风吹来,她赶紧拢了拢披风,抱着女儿上了岸。
段珪将她的一行一动便掠入了眼底,她惊惧如鹌鹑,目光里含着对自己的感激不尽。
也瞧见了她失去了血色的唇瓣,满江火光下,她是那样的弱小无助。
“好久不见。”
江面上刀剑相撞的声音消失殆尽,段珪也在喧哗又静谧的此刻,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
三日后,到了十月初的这日,申令祎这一行人,终于进入了陪都的境地。
这天傍晚,还没到达城内,行在道上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对面来了一行打着申家旗帜的车轿。
申愚来迎接自己的阿姐了。
谢允数日前便令人快马在前,以她的名义往金陵申家送去了消息。
谢允和妻子不知的是,申母冯氏此刻正病重了,申父得到信,得知女儿竟在这时候不期而归,欣喜若狂,算好时日,叫申愚务必准时接到。
姐弟终于碰头到一起。
这一个月来,路上风尘仆仆。申令祎既想念母亲若狂,又猜测父亲收到“自己”那封信后的反应,心里其实并不轻松。
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被赶回来了?
但从昨天踏上金陵境地的那一刻开始,申令祎一路的疲乏,顾虑,全都一扫而光了。
申愚这几年来,虽郁郁不得志。但阿姐此刻竟然不期归家,同样欢喜异常。其实以他心性,倒恨不得阿姐这次回来便留下了她,往后都不要再回京城才好。
姐弟叙了几句话。申令祎便问起了母亲。
一路上兴奋不已,说个不停的申愚敛去了笑容,将冯氏已经卧病许久的事情说了。
申令祎道:“怎么不写信告诉我!”
申愚又将母亲交代不让说的事情说了,末了:“阿姐,你不要担心,母亲得知你回来,这些天身体好转多了。”
得知母亲身体有了起色,病况也没有坏下去,这才放了些心。因天色将晚,赶着要回城,接着便上了路。
申愚竟叫车夫下去,自己坐上了车夫的位置,亲自替申令祎赶起了马车。
申令祎心里温暖,探出头来问道:“你何时学会的赶车?”
申愚笑道:“阿姐,你就坐好吧,等着到家吧。”
一路顺遂,深夜,一行人入金陵府城门,回到了家。
仆从往里递了公子和大小姐抵达的消息,翘首盼望的申父和一众姨娘亲自在大门之外相迎。
天色稍晚,初秋的夜里凉意渐浓。
看到申令祎的一刻,见女儿双眸里隐隐似有泪光闪现,听女儿用熟悉的一口娇音唤自己“父亲”。
申父心里也是悲喜交集,只是在下人的面前,极力不予表露,只犹如接了宝贝一样,亲将女儿接了进去。
进门时。申令祎的姨娘们,问寒问暖有之,帮抱孩子有之。衡姐儿似是不喜周身的脂粉香气,皱了皱小脸,就要哭闹。
东西都被申家下人拿了,春娘空着手笑道:“我来抱衡姐儿吧。”
说着!就抱着衡姐儿先走了。
因晚,申父说道:“厨房已备了饭送到你院子里。”
申令祎一到了家,更不好在这时间去打扰母亲的休息。申父让女儿明早再过去拜望,也是不迟。虽然堆了许多话要说,只是心疼女儿这路上颠簸,便让她去休息。又亲自送她到了从前闺房的门外。
推开门,申令祎环视了一圈自己曾住过的这间熟悉的屋子。见里面干净无暇,摆设也依然是出嫁前的样子,一件也未动过。
自己亲手绘图的已经褪色变旧的的那只美人风筝也依旧悬在书柜墙上。心里慢慢感动,回头望着父亲,向他道谢。
女儿远道归家,申父心情畅快,哈哈大笑:“傻囡儿,有何可道谢?你虽嫁了出去,为父这里,难道就不给你留一间屋子了?”
一年不见,父亲比申令祎去年见时仿佛又消瘦了些,笑的时候,虽然姿貌依旧风流潇洒,不负他年轻时的探花之名。但眼角的皱纹,却也更加清晰了。
申令祎心疼,忍不住道:“父亲当注意身体,勿过于辛劳。我见你比去年我走之前,仿似又老了些。”
申父望着女儿。烛火映照中,见她出落的比从前在闺阁中还要出挑了几分,容色照人,加上前次儿子从京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