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
秦省西安府滋水县,黎明时分,白鹿镇下起了雪,鹅毛大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晶晶的雪花,覆盖住了田里钻出来的嫩绿麦苗,也遮掩了光秃秃的山峁、山沟。
白贵竭力捂着破烂皮裘,脏兮兮的上面有一层皴,闻着有一股酸臭味,尽量不让领口处的热气被冷风吹走。
呼啸的北风吹过。
尽管盖着毡帽,但剔得光溜溜的脑袋顶还是冷得要命。
他手里提溜着一串山货,麻绳串着。
匆匆一看,有着四只兔子、两只野鸡,都是刚宰杀过不久,血顺着皮毛淌着,时不时蹦跶几下,不过等白贵走到镇上饭铺的时候,兔子浑身已经冻僵了。
这野鸡通体白色,比平常的家养鸡大了一个个头。
“呦!小贵子,你这是又到山上去弄山货了?这山上的野兔子估计都被你打光了。”饭铺的王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记着账本,听见门口处传来的响声,抬头望去,随即戏谑说道。
“这不都是运气好吗!额进去山里没多长时间,这些傻兔子就钻进了绳套,把自个给勒死了,额寻思着得先放血,不然这兔肉没法子吃……”
“这两只山鸡更是蠢笨,直接撞在树上。”
白贵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随口解释了这些山货全部被割喉的原因。
他走进饭铺两三步,就有饭铺的伙计不动声色的将他拦住,堵在门口外面。
白贵眉宇皱了皱,没有多说话。
这王记饭铺虽然只有两进的院子,前面的大厅充当食堂,后面则是厨房,也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包厢,都是堂食。
可在贫瘠的乡下却也是独一档的饭铺。
里面坐着的食客各个长袖绸缎衫,穿着白净的棉花袄子,带着瓜皮帽。
他进去,估计会影响生意。
热烘烘的煤炉子烧着,上面煨着羊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羊膻味混着肉香窜进人的鼻子。
白贵细碎听着他们在谈论,虽然处在乡下,可能有闲钱下馆子的食客又岂是等闲货色,各个都是镇上的乡绅,有的是地主老财,也有的是秀才相公、举人老爷。
“嘿!你们听说了没,将军寨的郭举人用七斗麦子换了一个小妾。”
“那小妾水灵灵的,才十三岁。”
“谈论这些有的没的有啥用,我听从燕京做生意回来的远方表哥说,西太后通过照片外交,和阿妹肯国的罗斯福交涉,退回庚子赔款一千多万刀!”
“一千多万刀,那还不把人杀死?拳民都没这么狠!”
“刀!是阿妹肯国的货币,用英吉利文叫dollar!”
“阿妹肯国肯定用的是阿妹肯国的语言,怎么又用英吉利文,胡说!你这是胡说!”
“听说西太后病重,七十多岁,看样子,是要薨了……”
“慎言!慎言!”
“不过这光绪是个不知事的,两年前和那些新党想要废科举,这是乱我大清根基,祖宗之法!这科举已经有了一千多年……,幸好西太后力挽狂澜,才没有让这群新党得逞……”
“我听说啊,终南山甘田镇那里都在营建西太后的陵寝……”
“怎么,不是在燕京?”
“听说是西太后和光绪帝西狩的时候,觉得燕京被洋鬼子冲撞了,龙气逸散了,所以准备在关中营建陵寝,如此才能保住千年安康,那里听阴阳先生说可是有龙气的,咱们秦省周首富可是捐助了10万两……”
“哪个周首富?”
“嘿,一品诰命夫人那位,西太后西狩的时候还认了人家为义女。”
“……”
白贵还想要细听,就被饭铺伙计的吆喝声打断。
伙计接过他手上的兔肉,拿起秤杆一称,动作麻利,不等白贵看清,就对着王掌柜喊道:“新鲜兔肉五十四斤八两,异种新鲜野鸡肉十一斤七两。”
啪嗒!啪嗒!
王掌柜拨弄算珠,算盘啪啪响动,“这几天下雪,兔肉补中益气,能比平常卖的多些,给你算十三文一斤,比平常高两文,另外这异种野鸡肉是稀罕东西,算你三十文一斤,贤侄,你看怎么样?”
清末一斤猪肉大约二十文左右,兔肉价贱,有草腥气,十三文也算适合。
至于后面的异种野鸡肉三十文……
明显是给低了!
白贵嘴唇嗫喏了一会,没有说话。
王掌柜说着话,抱怨道:“这野鸡通体雪白,也算是珍禽异兽,这要是活的,叔至少算你三两一只,可惜……它是死的,死的就不值钱了!”
他砸吧砸吧嘴,脸上露出了心疼之色。
要是搁在前些年,这通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