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命悬一线。”轻影喃喃道,眼泪糊了一脸:“我不该撇下他一人面对这些的,怪我,我那么着急去无妄岛做什么?”
心仿佛被什么扎出了千疮百孔,每次动弹,甚至每次呼吸,都抽搐一般地痛。
这种心痛她不久前经历过一次,但那回他就倒在自己怀里,她能触碰到他,可以想法子去救他。
可是这次她茫然了,她不知他在何方,她只能无助地对着高空长啸,只能虚无缥缈地祈愿,祈愿老天爷不要跟她开这种玩笑,给他留一线生机。
她经历过太多次失去,她不想再经历了。
她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在不停颤抖,雨水溅在她的衣衫上,天井的光格外炫目,恍然间,她仿佛看到李南絮就立在自己身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初来醉逢楼的那一日,是个朦胧的雨夜,她与他重逢,也曾这般坐在水淋淋的楼梯上,哭得泣不成声时,他就蹲在她身前,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他说过,他从暗夜里走来,是历尽千难之人,他最应该变得狠厉无情,可他却依旧端然地立于世间,不被尘世所污染。
那是被她裹挟进洪流中的人啊,是无论她是何身份依旧不管不顾护着她的人,也是早已占据了她整颗心的人。
她不能失去他……
她日夜兼程赶回来,就是为了能早点见到他,告诉他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她可以干干净净地嫁给他了。
可是,她该去哪儿找他呀?
树叶被雨拍打,坠落一地凌乱。
忽然,她像阵风似的又冲出了门,翻身上了马背,穿过漫无边际的雨到了五峰山码头。
一场大战过后,这地方本应是一片狼藉,可是大雨冲刷后,血水流进了江里,地上只有新泥,又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半月前,她也是在这个码头上的船,她若是知道有今日,她绝不会踏上东行的路。
她望着滚滚的江水,想要大叫,可她的肺腑里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她发不出一丁点的声。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数日的劳累在这一刻爆发,她不知被什么东西击溃了,只觉嗓子里一股腥涩翻涌,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她再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
顾彦椿按着李南絮的吩咐,兵分三路往安京赶,途中果真有人截杀,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带着梁萍绕道去了泾州,走水路到了安京城郊,于五月的最后一日见到了城外接应的人马,顺利抵达了皇城。
他带着梁萍直奔大理寺,与大理寺卿任沛说明了抚州的情形后,任沛心中大惊,连连领着他进宫面了圣。
任沛是皇帝深信之人,可谓皇帝的左膀右臂,虽算不上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却也绝对维护皇帝与王朝的利益。
半月的逃命奔走,顾彦椿精瘦了许多,也晒黑了一圈,用顾家长辈的话来说——他变得成熟了。
他直直跪在大殿上,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身前还有高高一摞口供,白纸黑字皆书写着谢忠与粱国公府的罪恶。
“粱国公杨潇与太尉谢忠之罪罄竹难书,他们二人在朝中拉帮结派,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这些年借着权势贪赃枉法,陷害忠良,视人命如草芥。请陛下鉴忠奸,除奸邪,还朝堂一片清明,严查私铸币一案,重审程家旧案,让三万忠君护国的亡魂安息,给百姓一个交代。”顾彦椿双手交叠伏地,声音厚重嘹亮。
皇帝本就为西樾国之事烦忧着,是否拿黄金换贞王还没商议出结果,眼下抚州又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倚仗的大臣野心勃勃,他气得直喘,险些一口气没顺过来。
私铸铜钱兹事体大,即便他碍于杨皇后的情面,向来对杨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妄图掌控经济根基者,恐有不臣之心,身为帝王,绝不可能姑息。
可关于重审程家旧案一事,他却始终未发一言。
“吩咐下去,粱国公杨潇,太尉谢忠涉嫌私铸铜钱,结党营私,让孙将军派兵先将他们看住,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大理寺负责查办此案,将结党的官员一一排查出后,依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皇帝道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彦椿还想再为程家争取一下,被杨怀德一记眼神拦停:“陛下日夜操劳,还是要注意龙体啊,奴先扶陛下回去歇着吧,有任大人在,定能将案子查的清清楚楚。”
顾彦椿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一下便泄了气,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他还是低估了重审旧案的难度,当年程家满门被屠是皇帝亲自下的旨,即便皇帝是受人蒙蔽,但此案已经尘埃落定十余载,试问天下哪个帝王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
欲重审旧案,无疑还需要其他的契机。
顾彦椿没有在皇宫多停留,而是利落起身,快步出了宫门。
今日的结果虽不够圆满,但也不至于太坏,至少杨潇和谢忠暂时被控制住了,余下要进京的人,不会像自己一样被处处阻拦了。
—
与此同时,李南絮在抚州河失踪的消息也传入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