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让万物映照出纯净而宁静的美,躺在雪地上的姜唯一冷冽寒凉中含着不可遏制的苍白和自我决绝。
雪停了。
火炉上的热茶冒着绵绵的水雾,李美好手上敲打的每个字都有姜唯一的影子,翻开多年前的手稿,她才会有些许的动力。
万胥俊抽空来了一趟韩城的工作室见满屋屋杂乱无章和不修边幅的她,还有几瓶镇定精神的药瓶,凝眸许久眉头轻皱。
“不舒服吗?”
李美好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手上不停的敲打没有灵魂的文字。
“嗯。”
“我记不起他了。”
“那个鲜活的姜唯一,好像在我的记忆里慢慢被遗忘,我发觉失去了很多他的记忆。”
“以前忘记他一万次,就会记起他一万零一次。”
“可是…不一样了。”
万胥俊没有继续打扰她,而是将姜唯一的画展邀请函放在她手旁。
“如果不想来,也别勉强自己。”
李美好似机械的颔首微笑,“嗯。”
手稿的某一页上。
一行苍劲字体写了短短几个字:时长0分33秒。
她认出了这是姜唯一的字,指尖婆娑了许久,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画展那天,程炙谢绝了所有媒体,能进入画展的人大多数文艺圈画家和姜唯一生前的挚友们。
李美好穿一件深咖色大衣,纯白的长裙淡雅知性,她化了一个淡淡的妆,穿上了让自己像大人的高跟鞋。
有人赞叹姜唯一的天赋,有人谈论自己喜欢的画家,李美好缓缓走过。
“为什么莫奈一生只画一个女人。”
“我想莫奈一生只会画风景,那是因为花花草草中,都是那个女人影子。”
“一生只爱一人。”
程炙见到了她颔首微笑,李美好回应了一个微笑,眸子却被一幅画吸引住了。
色彩斑斓,窗外普通的树木电杆,染上了玻璃规律的笔触,闪烁的霓虹渲染出迷幻的光晕,明媚的阳光延着裂痕撒满了整张画纸。
好似一个破碎的世界。
可又像一个不会被戳破的梦。
李美好认出了,那是高一教室窗户外的景色,那时她和他是同桌,她会在上课间隙望着窗外的高矮不同三棵树发呆,幻想着那是永远不会分开的一家三口。
程一景挣脱了爸爸程炙的手,跑到了李美好的身边,拉了拉她的手。
李美好目光游离中拉回思绪,回头看了看握住他的那个小手,目光温柔望向了他。
“你好,小景。”
程一景没有与她对视,而是手松开了,他面色焦急又慌张,李美好见状单腿跪下正好与他保持平视。
“怎么了?”
程一景手上下摆动后指向了那幅画,李美好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
眼眶瞬间红了。
“你……脸。”
程炙跑了过来抱起了程一景。
“抱歉,他又打扰你了。”
“我儿子对图像特别敏感,可能他只是想要分享他看到的给你看。”
李美好脑海瞬现她与姜唯一的对话。
“可是为什么你的画一个人也没有?”
姜唯一将头看向面前的一幅寥寥几笔,还没有勾勒出完整线条的画。
“成人的视线大多数是复杂的。”
“只有孩子时期的我们才是最纯粹,干净,明朗。”
“我的画是给所有想要幸福的人感受幸福。”
“就像童年那般无忧无虑。”
李美好有些不太明白。
姜唯一淡淡一句。
“我的画只会画出让我幸福的人。”
画展圆满结束,回去路上,万胥俊和俞言秀为了应酬,喝了几杯香槟,只能李美好开车送她们回家。
姜一笑打来电话抱怨自己被陈允琪绑着不让回国,让她没办法来参加哥哥画展。
俞言秀一边安慰她,一边瞥了瞥微醺的万胥俊,让他想个理由搪塞过去。
李美好平静的开着车,某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人说的那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起夜时右腿撞到了桌角,当时觉得疼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发现那里瘀了一块青紫。
人生很多事情都要延迟许久,才会觉得疼。
迟来的悔意抽丝剥茧般钻进她的骨头里,她急踩刹车。
毫无征兆的放声的嚎啕大哭。
哭的额头青筋爆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心脏疼的让她昏厥了过去。
浑浑噩噩不知昏睡了几天,李美好才下了床,窗户开着一条缝,风吹起了手稿,她看向桌上姜唯一留下的物品。
时长0分33秒。
她突然想起了mp3里的那首他总会不停循环的那首英文歌曲。
《only you make me happy.》
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