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一片沉黑,犹如长夜。
她试图寻找方向,却发现自己手不能提,脚不能抬,她张嘴呼喊,阴冷的风穿过她的喉咙,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混沌如一头怪兽,将她拖入深渊。
她无力挣扎,任由神智一点点滑向沉寂。
她忽而听见无边的黑暗中响起呢喃,如同一人轻语。
“你放心,无论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那人一声声,一遍遍,仿佛传说中巫者的吟咏,阵阵回荡在她耳边。
那样的声调令她安心,又令她惊惶。
他是谁?
他要陪她去哪儿?
段明月用力一挣,仿佛睁开了眼,眼前隐隐可见亮光。
可她仍在梦里,因为她依旧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那个声音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段明月急着想抓住那人的来处,她提了口气,忽觉手脚有了一丝力气,她艰难起身,跌跌撞撞朝前追去。
眼前的光忽远忽近,如同一只钓鱼的钩子,遛着她这尾鱼。
她无心抱怨,拼了劲往前。
前方,忽然出现一人身影。
天光灼灼,水波潋滟,那人背对着她,半身浸在荷塘中,似在寻找什么。
段明月莫名知道,那人在找她。
那人在水中摸索一阵,似是急了,一头扎入水中。
水花扑楞一响,那人再没有出来。
段明月心中一紧,怒喊:“长空!”
眼前的光霎时灭了。
段明月睁大眼,眼中映出一层朦朦胧胧的青色床帐。
她盯着床顶望了半晌,视野渐渐清晰。
她忽然忆起自己在哪儿,她在将军府,在雁长空房中。
她想转头,却不能动弹。
她怔了怔,想起自己身中剧毒,已然成了一个全身瘫痪的废人。
她蓦然惆怅,不觉动了动手指。
“明月?”有人轻呼,像是不可思议地静了一瞬,又道,“你醒了。”
段明月视线上方出现雁长空的脸。
他的脸上胡子拉碴,满是疲惫。
段明月想起梦中消失在水中的背影,不由死死盯着他,张口:“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下。
她的眼珠动了动,被自己难听的声音惊到。
那样干涩的嗓音竟然出自她口?
不对,她刚才……出了声?
段明月犹豫着,满怀希望又害怕失望地动动嘴唇,小声道:“我这是……”
这回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也看见了雁长空眼里亮起的光采。
“再说一遍,”雁长空侧耳,“你想说什么?”
段明月咽了咽口水,她的嗓子像久旱的河道,几乎没有口水可咽,但她还是感到一丝温凉滑过咽喉,之前那紧锁的喉关仿佛被打开,涌入一口清气。
她轻声道:“你能听见?”
雁长空定定望着她,忽然埋头。
他握着她的手,将脸埋在两人交握的手掌间。
段明月只觉指间传来一股湿意。
她迟疑地动动指尖,雁长空立时将她握得更紧。
这下段明月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头真的动了一下。
雁长空带着哽咽低笑一声:“我能听见,你呢?你知道你的手能动吗?”
段明月怔怔地,又试着动了两下。
雁长空把她的手举到她眼前,让她亲眼看见,她的手指微微蜷动。
虽然动得很迟缓,但毕竟能动了。
段明月心中涌上无限欢喜,她想起身,却发现身子还是动弹不能。
雁长空瞧见她眼中的失落,柔声道:“不着急,慢慢来,你会好的。”
这话若放在之前,段明月只会把它当作纯然的安慰,但现在,她又动了动手指,感觉着它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做出动作,脸上漾起一抹笑容。
到了晚些时候,段明月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半个月。
庄大夫与张大夫立在床前,脸上皆是欣慰之色。
“总算救回来了。”张大夫抚抚长须,“老夫这手金针之术还没有退步。”
庄大夫也笑:“多亏张老用金针护住段小姐的元气,不然这几味药灌下去,段小姐怕是支撑不住。”
两人相视而笑,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雁安宁早已闻讯赶来,闻言,替段明月问出她心底的疑问:“为何段姐姐突然就能说话了?”
庄大夫道:“咽喉属肺,客邪壅肺者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