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府”的胡说八道,始于它没头没脑的信口开河,止于顾银韵雷厉风行的强硬镇压。
它偃旗息鼓,静悄悄飘到一边。
狼群却在此时沸腾起来,仰脖长啸,嚎叫不止。
隔着流珠的雨幕,大雨将它们森绿的兽瞳映照得飘摇不定,时而皱缩至一豆大小,时而膨胀成鬼火飘渺。
分外阴森,也分外骇人。
小春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筛糠般哆嗦着,一看就是指望不上的。
而顾银韵手执匕首,面上看着镇定自若,心中却被“翊府”说得动摇了几分。
眼看群狼幽幽逼近,倘若凌然不能及时赶来,而她身手有限,无法击退恶狼的话……
到时,也只有牺牲小春和这匹拉车的马儿,她踩着轻功,先逃为上了。
可恶,顾银韵暗骂一声。
马且不谈,她还想着让小春长命百岁呢。
挥动匕首,吓退蠢蠢欲动的领头狼。
顾银韵越想越气,一把薅来边上静默无声、试图作壁上观的“翊府”,威胁道:“快点做些什么。不然,我就把你塞进嘴里活吃了。”
小光团一抖:“小的做不到啊……”
先前老皇帝占着顾钰的壳子胡作非为,扰得白鸾帝国元气大伤,它得不到帝国灵韵的滋养,本就半死不活。
顾银韵也不知怎的,作为顾家人非但不尊敬它,还天天对它冷眼相向,把它当做奴隶使唤不说,还不给它吃饭。
如今,它弱得一无是处,也只能充当灯烛,辐射些微不足道的光亮了。
它正幽怨着,忽然嗅到香味。
再一看,顾银韵竟割破了手指伸到它面前,血珠圆滚滚诱人的紧。
“银韵,我敬爱您!”小光团欢呼不已。
它一口把血珠卷入腹中,还想赖在伤痕上多吃些,却被顾银韵一巴掌拍开。
“抓紧时间。”她催促道。
四周,狼群躁动不安,一头狼已忍耐不住,跳上前来,被她一刀划破眼睛,嗷呜着退下。
其余狼见状,齐齐后撤,似是被震慑住了。
但随着小春的一声尖叫,表面的平静被打破,原来,在前狼吸引住她们注意力的同时,另有狼匹从后方摸了过来。
此时,已有两匹狼攀上车顶,小春不经意用余光瞥到,吓得魂都散了。
腹背受敌,顾银韵陷入困境。
她怒瞪“翊府”:“你怎么慢慢吞吞的?”
与她的紧张情绪截然相反,“翊府”溢散着暖融融、黄澄橙的亮光,如同雨中发光的橘子,软趴趴浮在半空,松弛感十足。
“别担心啦,银韵。”
很难想象在这种时刻,它还能以这样一副懒洋洋的腔调说话。
“没事了,我预感到救兵已经来了。”
顾银韵皱起眉头,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她有仇就报,抓来光团就是一口。
小光团痛失尾巴尖尖,凄惨大叫:“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过不会吃我的——!”
顾银韵则是“呸”了一声,骂道:“难吃。”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瞧过小光团,让小春盯紧前方的同时,自己则牢牢看住了车厢顶端的两只狼。
原先,那两只狼都在凶恶地龇牙咧嘴,一副随时会扑咬上来的样子。
可就在她痛咬小光团一口过后,两只狼的瞳孔里竟现出畏惧惶恐的神色。
它们缓缓后退,直至跃下车顶,消失不见。
另一边,小春也喊:“小、小姐,狼群好像分开了。”
顾银韵狐疑地扭头去看,居然真的瞧见狼群分开到两边,让出中间的一条路来。
踏着纷杂的雨水,一道黑色细瘦的影子从群狼让出的路中飞奔而来。
顾银韵提防地后退。
那黑影似有察觉,一个急刹在她身前不远停下,然后热情地甩动皮毛,溅了她一身污泥点子。
待黑色小旋风停止转动,顾银韵才隐约将其认了出来。
“小黑?”她有些不确定。
“汪!”
小黑叫声热切,狂甩尾巴回应。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橘红的影子跑来,咧开嘴嘤嘤叫着,同样把污泥点子甩了顾银韵一身。
没错了,这就是小黑和它的狐狸朋友。
顾银韵看着疯狂撒娇的三小只,再看向后边遥遥避退的狼群,一时间心情十分微妙。
当初她把小黑送来静安寺,除了铺垫后来的逃跑,也是真心想让小黑有个好归宿。
寺中的人接走小黑,怕它孤单,后来又专派人跑了一趟废墟残破的太子府,寻到两只狐狸,一同接回山上。
她逃婚后,皇帝找静安寺的麻烦。
老方丈便将这群狐朋狗友放归到了附近的山林里,让它们自寻生路。
此后帝国动荡,局中人自身难保,更遑论关心几只小动物过得如何。
没想到久别重逢,它们竟摇身一变、混成了这山中狼群的头领,惊奇之余,也让人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