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包租田地要经过寺庙同意吗?不知道佃户签订契约时,每亩要缴纳三斗粮食的承揽费吗?不知道承揽人就算是父死子继,仍要再签订契约,再交一次承揽费吗?”
“曼爷爷,我,我是实在没钱。现在天气炎热,母亲尸骨必须尽快下葬。我就想着让邻居,种一季夏粮就收回来。”
“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都像你一样自以为是,不把寺庙规矩不当回事,不把佛祖放在眼里,冥顽不灵,不能向善,以后我还怎么做事?”
“来啊,把他拉去筑圩堤。”
“曼爷爷,我家就我一个劳动力,全家就指望我干活糊口啊……”
下一个是穿着麻衣的中年妇女,带着八九岁的一双儿女,双手高举地契,齐刷刷跪着。
“这上面写的是十八亩,但实际上怎么只有十四亩啊?”
作为执事僧的曼华陀,喝足茶水,竟然还抽起了大烟袋。
“曼爷爷啊,山中寺对外包租田地,一直都是多虚报几亩。我那汉子活着的时候,就是实租十四亩,地契上写十八亩,粮租也必须按十八亩缴纳。”
“山中寺虚亩和实亩的规矩,自我爷爷那辈,好像就有了。”
为母则刚的中年妇女施小巧,为了生存,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家男人死了,你身子骨又弱,这地继续租赁,我怕你交不上粮食。”
“曼爷爷,为了养活孩子,我不怕吃苦受累。只是我年老色衰,伺候不了各位爷爷。”
“你看着这样,我每年再给寺庙扎十对纸人,就算敬神礼佛,额外孝敬寺庙了。”
说完,母子三人又开始了磕头如捣蒜。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啊,下去办手续吧。”
看着不远处,最多二十岁,却被老百姓喊成爷爷的曼华陀,年龄小,但已经懂事的耿如云已经泪流满面。
“租地要女人来,交租子才是男人来。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天气太热,曼华陀已经躺在逍遥椅子上,旁边有小沙弥给他摇扇子,还有人小声说明情况。
“我懂,我懂,我那个十四岁,还没嫁人的小女儿,已经送到柴火房去了。”
“按照寺庙规矩,前来租地的女人,越年轻漂亮,给的田地就越多。”
想租地的贫苦农民滕小富,皱着一张苦瓜脸皮,不停的搓着手掌。
“告诉你啊,这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只有师父们,都验过你家女儿才能决定。过几天你再来吧。”
眼眶深陷,眼皮浮肿发青,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曼华陀,不理会滕小富的苦苦哀求,就要着急忙慌的去柴火房。
做过青楼头牌的董桂,看到小情郎的眼色,就赶紧上前几步。
“我家少爷初来乍到,正缺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使唤丫头。不如把你女儿领来看看,价格好商量。”
贫苦农民滕小富看看董桂,又看看曼华陀,没了主意。
倒是曼华陀和其他和尚,看着风韵犹存的董桂,一双色眼,差点从肥胖的大脸盘上,掉落出来。
忍无可忍的小衙内,扔出手中的折扇,准确打断对方的鼻梁骨。
“妈的,谁敢打我?”
看到满身华贵,带着成群妻妾的傻大胆,曼华陀一下子就从饿狼、色狼变成了哈巴狗,不顾鼻血流淌,高声念叨起阿弥陀佛了。
还是另一个执事僧愣定,跑过来解围,让滕氏父女跟着小衙内一行人走了。
“夏收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们怎么现在才交租子?”
走出寺庙的耿如云,还在抹眼泪。
“回少奶奶的话,我们淮北、苏北的雨水,基本有七成,都集中在每年的6月~8月。”
“为了防止粮租霉变、青麦颗粒大压秤,山中寺规定,必须等天气晴朗,把粮食彻底晒透、晒干才行。”
“交租子时,还要在寺里的打谷场,再一次晒干、扬净,并用比正常斗,大两成的大斗来称量。”
脑袋都垂到胸口的滕小富,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
“那些交粮租的佃农,被和尚拉去做什么?”
耿如云看到,刚才解围的执事僧愣定,带领一大群排队交租的农民,去寺庙里了。
“山中寺规定,诸如清扫厕所、维修道路屋舍、盖房子、筑圩堤等所有杂活,都由佃户无偿义务承担,这个叫打差。”
还是董桂有眼力劲,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山中寺有多少亩地?多少间房屋?多少和尚?”
脑袋已经快低到肚脐眼的滕小富,小声回复:“我听说好像有,六万亩以上的土地;两百间左右的房产,三百三十个和尚;一千三百多家佃户,雇农长工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一个穷山僻壤里的小寺庙,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田地,连小衙内都不相信了。
“回少爷的话,山中寺与马陵县历任县太爷,还有卸任的几个官老爷,关系都非常好。”
“本地所有转让土地的红契,也就是官府呈验后,已盖上官印的文书都不算数,只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