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长欢答得这般理直气壮,楚君衡失笑,随手拽掉了一片花瓣,淡淡开口:“他如今,怕是没那个心力。”
楚长欢眼睛一亮:“怎么说?难不成是我那日的鸿门宴有了奇效,把他给吓走了?”
“算是,”他笑了笑,“不过,除了你准备的那场烟花大会,还有一件事,算是将他彻彻底底地锤了下去。”
“何事?”
楚长欢越是好奇,楚君衡就越是要卖关子,他咳嗽几声,看向远方的宫墙,故作姿态道:“说了这么久,给你三哥我倒杯茶,不过分吧?”
楚长欢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捶他一顿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将他请到堂下,又给他煮了壶新茶。
水汽氤氲中,楚君衡声音缓缓:“胡狄南部的部族发生了内乱,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引发了整个胡狄掌权派的动荡,贺兰骁的权势本就不及他那两个兄长,因为这次的动乱,他连折几员猛将,岌岌可危。”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听到贺兰骁倒霉,楚长欢开心极了,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如果他继续放任自流的话,他在胡狄的所有经营都将毁于一旦,所以他必定是要回去的,如此,不需要我再做什么,这场和亲就会变成地里的黄花菜,再也威胁不到任何人。”
说罢,她高兴地朝窗外喊道:“掬水,告诉小厨房,晚上我要吃黄花菜!”
掬水遥遥应了一声。
楚君衡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楚长欢还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里,她看了看天色,笑意盈盈地看向他:“一起?我正好还有几壶好酒。”
“不了,我还要去你的公主府瞧瞧,你自己吃吧,”说罢,他喝完了茶,起身便走,楚长欢也不留他,却见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对了,还有个事需要同你商量。”
楚长欢正在倒茶,头也没抬:“你说。”
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的婢女说,你贪凉怕热,到了夏天用得冰鉴总会比别人多些,所以我想在你公主府西南角的地下一隅辟出一个冰窖,专门存放冬日里冻起来的冰,这样,到了夏天你便不会因为无冰可用而发愁,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楚长欢手一滑,瓜肚壶砸在桌上,热水泼了一地。
“欢儿!”楚君衡大喝一声,冲过去将她拉出了危险地带,楚长欢还是呆滞着的,没有任何反应,看上去应该是没受什么伤,他刚想松口气,余光却瞥见她手背大片的红肿。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楚长欢那呆愣的脸,满心责备全都憋了回去,疾步出门找掬水要烫伤膏。
楚长欢缓缓抬头,目送他的背影转过云纹屏风,僵化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她美眸微垂,看向自己红肿的手背,若有所思。
楚君衡口中的那个冰窖,前世,她确实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在他口中所说的,西南一隅,建造原因也正如他所说,是为了她夏日里用冰方便。
只是,那冰窖刚刚建成,她就一门心思追在沈故言屁股后面跑出了玉京,这个冰窖则被书有他们当作地窖,存放一些易腐的瓜果蔬菜,还藏过几坛酒。
她唯独只使用过一次,
就是在兵变那晚,她将楚君衡杀了,把他的尸首藏在冰窖里,然后锁死了门。
日暮时分,残阳从窗外泄下,楚君衡细心地为她上药,他鸦睫翕动,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楚长欢撑着下巴,出神地看着他。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像楚君衡这样温文尔雅的人物,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轻吹着她的手背,眉头皱在一起,满是担忧,“疼不疼?”
“不疼,皮外伤而已,不用那么紧张。”楚长欢满不在乎地笑笑,思考片刻,又道,“冰窖的事,三哥决定吧,我都听三哥的。”
看她这样听话,楚君衡眉目舒展,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难得你今日这么乖巧?”
楚长欢却不乐意了,她直起腰板,嗔怪道:“哪里只是今日?我向来乖巧的好不好。”
楚君衡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大手扣紧了她的指节,声音徐徐:“别乱动,小心手。”
……
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早,后宫那些爱赏花的闲人们又热闹起来了,楚长欢作为闲人中的一员,百无聊赖地靠在贵妃榻上吃桃子,手指点在眼前的烫金请帖上,帖末“钰美人”三个字显得格外惹眼。
掬水磨了磨后槽牙,忿忿道:“她竟还敢来招惹殿下,奴婢这就去拒了她!”
“别急啊。”楚长欢又啃了口桃子,“我倒是有些好奇,她都侍寝这么久了,怎么陛下还没想着给她晋位分呢?”
“哪里久了,她就侍寝了那一晚,那之后陛下就再没召过她了。”掬水抱着胳膊,思索片刻又压低声音说道,“更何况,先前陛下不是和您说过吗,仅此一次,不会再犯。”
“你也说了,他是陛下。”楚长欢冷哼一声,顺手把果核扔到了请帖上面,汁水很快浸透了纸张,掬水很有眼力见地将它包起来扔了。
“那这个寒梅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