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咯噔……
皮鞋叩击在地砖上发出的急促又凌乱的声响,无比清晰地在医院空旷的走廊中回荡,间或夹杂着几声男人轻微的喘气声。
随着跫音声声逼近,九尾胸中鼓噪不已的心跳声几乎响彻五脏六腑。他握紧了病榻上少女的双手,深深地垂下头,将它们抵在自己的额心,似乎在祈祷。
越发艰涩的脚步声在病房门前停下,仿若跨过了漫长世纪,脚步声的主人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西装革履的男人踏入房内,他的穿着做工精湛、裁剪合体,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然而,此时的他不仅衣衫不整,并且精心梳理的发丝上夹着各种鲜艳花俏的发饰,外套上还像串花似的缠挂着各色绫罗绸缎,看起来格外滑稽。
没人发笑。
忧心忡忡的他径直走向病床,小心翼翼理好少女的鬓发后,才压低音量,以明显有所克制的声音说:“三位,一起出去谈一谈吧。”
随后,男人手忙脚乱地从皮包中翻出名片递给众人,略显拘谨地说道:“我……我是糖糖的监护人,陆远川……是队长荧惑吧,实在谢谢你通知我。糖糖她……从小就意志顽强远超同龄人,结果却……”他顿了顿,声音坚定,却压抑着某种凄惶和难以言喻的强硬,“那么,有谁可以告诉我,玩个游戏而已,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荧惑抿紧了唇,冷冷地瞥向一旁的九尾,说:“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关你事!我们,只是……开个玩笑啊。”说完,九尾不由陷入了回忆。
九月二十日,在全息网游“尖锋刻印“的城市cit5晋级赛上,新星云集、大神坐镇的“破晓”战队普遍被业内看好,却在决胜局输得一败涂地。本该享受璀璨星光和万众瞩目,他们却一下子从隘口跌入深渊,失去了挑战巅峰的资格。
自然而然,一支初来乍到、毫无作为的新队不会获得大众的关注。
惨败的阴云聚拢,渐渐形成“破晓”每个队员心头上不退的霾。
四个小时之前——
全息网游,尖锋刻印。
摩登堡,螺旋塔十六层,甘泉荒漠。
“破晓”战队的五名成员在此决斗。
凌厉的剑锋没入胸膛,平平无奇的剑招一霎化作了削铁如泥的巨兽,在染血的巫女服正中破出一个血色的窟窿。
旋即一个闪现,迅如雷光的剑影又从身后切入,不偏不倚正中心脏,补上了致命的一击。
心空妙问强装的笑容倏忽一僵,嘴角淌出一抹殷红。
下一秒,包裹着身躯的白光褪去,一切又恢复得完好如初。
她动了动眉,顿时想笑又想哭,觉得自己该打个圆场,活跃下气氛,又觉得自己该摆出对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无缺笑容。半开半合的嘴唇微微嚅动,早该干涸成形的血渍一下子从舌尖蔓延至心口。
少女用食指抹了把唇边并不存在的血迹,将痛觉调整到百分之十,淡淡说道:“继续吧。”
她没想到简单一句继续,她的四名队友就让这场触目惊心的车轮战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
殴杀扑杀毒杀绞杀刺杀射杀烧杀溺杀辗杀爆杀斩杀咒杀捕杀电杀压杀血杀笑杀摔杀残杀砍杀……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在极端的情绪加持下,技不如人的她脆弱得如同一片飘零的纸屑,无论怎般竭力挣扎,都显得像敷衍。她即使放弃抵抗来减少伤口,即使选择了出场就浑身浴血的英雄来掩饰血迹,也只能加速自己的鲜血染红整片白沙。
大漠沙如雪,少女茕茕孑立,和膝下一望无际的血源。
心空妙问,她是破晓战队的老板,是能轻而易举决定战队存亡的话事人,是将战队成员聚拢成拳的基点,可她身为必不可少的存在,在他们输掉比赛时却无能为力。
在一对一单挑时,面对他们势不可挡的攻势,她同样无能为力,可正是她的无能为力,能成为一个宣泄口,承载他们于一步之差输掉比赛的遗憾、不甘与愤懑,让她不再那么无能为力。
所以,她选择了一笑置之,甚至没有期待这场遥遥无期的屠杀会终结。
不知道第多少次决斗开始,心空妙问摇了摇手上的幽灯,几枚苦无应声划过,结成一个五角星印阵扎在她胸口,一连套挟着符与火焰的技能接连抛来,将她瞬间点燃引爆,血条直接归零。
笼罩全身的白光散去,笑颜一成未变,她机械地动了一动,准备接受下一次挑战。然而,立在她跟前的人影却满含哭腔地扑向了她,嘴里不住念念有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终结了她的本能反应,也宣告了这场不对称、不平等决斗的结束。
心空妙问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那个地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排进了战场。当有记忆起,她便蹲在落败大楼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