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客套几句坐下之后,也不等薛蟠过来,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伯父今日请我几人过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说着,他还得意地瞟了旁边的展廿四一眼,那眼神如同示威一般,令人发笑。
展廿四老神在在地在原位坐着,慢条斯理地啜着茶,便如同没看到他的眼神一样。
果然,史鼐笑容满面地道:
“我与念嗣贤侄说好了,由史家出资,将展家蜂窝煤生意的股份收购下来。”
“此次请珍侄儿和文龙过来,就是想请你们一起给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贾珍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
国朝人做事都讲究留白,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不能两个有身份的老爷坐一块谈论分赃的事情吧?
所以这次宴请的目的虽然不曾明说,但贾珍早就意会到了,也准备好和史家联手施压分割好处了。
可现在却赫然发现,这史鼐居然和展廿四私下里媾和了,打算一口把这好处都给吞了!
这可就不行了!
虽然他也在做这种下作的事情,但他做得,却不代表能够接受别人也做得!
谁还不是只双标狗!
“不成!那是我的股份,怎么能被你吞掉!”
气急败坏的贾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史鼐听了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但这种事情在权贵家族之中每日都在发生,大家都是各展手段,谁的手段高明,谁就吃到好处,而输家就该体面退出,捞一个人情回去。
史鼐既然把贾珍牵连进来了,就不能让人家白跑,哪怕在这件事情里面贾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也得给予一定的补偿才行,就当是出场费,或者说是预期收益没得到的补偿。
他史鼐又不是不懂规矩,今日的人情日后定然在其他方面给贾珍找补回来。
这都是潜规则,大家保持体面,不会撕破脸,也不会让输家全无收获。
若撕破了脸,没了体面,那就得冷冰冰的讲利益了,锱铢必较之下,那最终输家反而得不偿失,说不定连人情都没了!
就像展廿四这样,知道股份保不住,不如干脆就献出来,换来史家的庇护和好感。
史鼐知道展廿四是迫于压力才转卖的股份,展廿四也知道史家是在强取豪夺,但两家都装傻不说,反而弄了个友善亲近、其乐融融的表象出来。
两家都得了个好名声,史家大赚,展廿四也不算太亏。
这就是体面!
史家乐于和能够给自家带来好处,而且又懂规矩的商人长久交往,自然也不介意这商人借用自家的名望去解决麻烦,以及攫取更多利润。
只要这条利益输送链不断掉,两家关系也会愈发亲近。
这就是懂规矩!
国人官商勾结的规矩!
可贾珍如今这么做,那可就有些坏规矩了。
“咳!”史鼐干咳一声,语气之中便带着几分警告的味道,“珍贤侄听岔了,史家购入的是展家的股份,不是宁国府的股份。”
展廿四也在旁边帮腔道:
“珍大哥,咱们这个蜂窝煤生意做起来,对史家煤场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已经严重损害了史家的收益。”
“这是小弟当初做这生意的时候考虑不周,自觉愧对史伯父的厚爱,故此愿意将股份低价转让给史伯父,以为歉意。”
“珍大哥不曾参与这门生意的经营,对此不知也属正常。”
“我知珍大哥素来仗义,知道此事必然也是愧疚难安,不过既然小弟已经转让了股份,宁国府的股份倒是不必转让了。”
听到展廿四的话,史鼐心中对于这位懂事的贤侄愈发满意了。
你看,这把下台阶的梯子都递到贾珍脚下了,实在是太懂事了!
“不错,念嗣贤侄此言有理。”史鼐捋着胡子,连连点头,“本来老夫也不想收这股份的,但耐不过念嗣贤侄非要给,老夫也只好勉强收下了。”
展廿四便再劝道:
“这煤场的生意,并非伯父一家所有,乃是所有史家共有,小侄怎好以一己之私,便陷史伯父于不义呢?”
“这股份,今日非转不可!”
眼见二人在眼前表演起了长惠幼顺的把戏,贾珍的肺都要气炸了。
在史鼐耳中是台阶的话语,在他耳中,这分明就是特娘的在取笑他、挤兑他!
再看到展廿四脸上那促狭的笑容,贾珍顿时便是爆炸了开来,猛地一拍桌子,怒叫了起来。
“休要转移口风!”
“我说的便是他展家的股份!”
“这厮当日找上门来,假冒是薛家的女婿,我当日想着带挈自家姻亲,才出面牵头,有了后面咱们四家合伙的蜂窝煤生意。”
“但现如今我才晓得,当日被这姓展的给骗了!”
“这厮有心攀附,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哄骗了那傻小子薛文龙,才骗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