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会升这会儿就知道怕了,季夏只差没有把他说成一个反革命了,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坏分子,他简直是冤枉死了。
这女的太恶毒了,居然给他扣这么大的帽子,他做什么了,他就质疑了一下这些设备,犯得着这么批判他?
好歹,他也是在厂子里做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他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当年还去毛子国学了半年,多少还懂几个单词的毛子语,平常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看这女的,不到二十岁,也就是运气好,会操作这些设备,眼睛就长在额头上去了。
“季科长,这是你的女儿吧?”钱会升迈着外八字,别扭地走到了季建国面前,阴阳怪气道,“这是去哪里学了两天,嘚瑟成这样,不就是几台设备,自动化程度这么高,想来学起来也容易,犯得着这样,把我们这种老人都踩在脚底下吗?”
季建国一个搞设备的,钱会升是个搞工艺的,每次工艺调试不出来,他不想背责任就,就赖到设备头上,说是设备出了问题,设备精度不高,设备运行不稳定,季建国没有少帮他背锅。
季建国一听这话就冒火了,天底下哪有人这样,跑到一个父亲面前说女儿的坏话,就算告状,也要告得委婉一点,这不是明显没把他当人看吗?
“学起来容易,要不,你也去学两手。哦,我想起来了,你还是个搞工艺的,以前你总说设备老旧,运行不稳定,导致产品的质量不稳定,要么就说是操作工的问题,从来不说是你尺寸链计算有问题,加工工艺设置不合理;
这以后都是自动化设备了,你也看到了,才买回来的新设备,编程编好了,基本上跟人关系都不大了,再出问题就是批量,跟我们设备科可没多大关系了。”
钱会升被怼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新设备就不出问题?这设备不会就是你女儿从外面买回来的吧?是从哪个国家买回来的?有发票吗?有厂家售后服务吗?我看你应该搞清楚,如果将来设备出了问题……”
“钱会升!”
曾广华厉声呵斥,一张脸漆黑如锅底,他指着外面道,“从今往后这个车间的工艺不需要你负责了,你先待岗,等厂办研究一下,看给你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岗位。”
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厂里对钱会升的处分会这么严重。
季夏在听到钱会升质疑这些的时候,就知道钱会升要倒大霉了。
如果说之前,她说的那些,会让曾广华他们对钱会升不满的话,厂里肯定会将钱会升弄走,但不会用这种雷霆手段。
季夏弄出这些东西来,真是叫上面的人既喜欢又害怕,海军陆战队那边的领导已经为季夏的事头疼得不得了,上面的人都知道季夏弄出的这些来历不明,他们想用又向外界交代不清楚。
隔了一层窗户纸,就有隔一层窗户纸的好处,现在钱会升当着这么多下面人的面,将这层窗户纸戳破了,曾广华现在不是头大,而是自感死期将近了。
他没想到,钱会升是个这么不识大体,没有脑子的人,这种人留着,就是要坏事。
钱会升面如死灰,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本来就是这样,这些设备一看就是来路不明,肯定是季夏从中间牵线搭桥,说不定季夏就是个敌特。
厂子里真是想要先进设备想疯了,才会让敌特钻了空子。
不行,他不能让国家被这种人祸害,他认识革委会的人,他要将这件事报告上去,让革委会的人调查季夏。
钱会升转身,迈着外八字,气冲冲地走了。
曾广华忙上前向季夏赔罪,态度之虔诚,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季夏是个小气的人,但她的小气用在比较特殊的地方,公事公办,她从来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因此,大度地摆摆手,
“现在国家建设这么重要的阶段,哪里有时间让我们在这里搞内斗。还是重点说一下我之前的提议,工业化建设无非就围绕设备、工艺、材料这些方面进行,之前我提出的让你们搞机床厂的事,讨论得怎么样了?”
曾广华狗腿地走在季夏的旁边,恨不得化身公公,扶着季夏的手,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季工,下面有台阶,您慢点!上次您提议我们就说过,您说怎么搞,我们就怎么搞,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场地人员都是现成的,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了。”
季夏“哦”了一声,从她那哆啦A梦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图纸,递给曾广华,“那就从基础开始做起吧,现在国际上正在研发生产的是差不多这种类型的数控机床,比我们现在正在用的车铣加工中心要单一一点,你们先把这台机床搞出来吧,头一次先做个样品出来,要是过关了,就直接大量生产。”
曾广华双手捧过厚厚的一摞图纸,从总成图到零件图都有,曾广华越是看,越是惊叹不已,是正儿八经的加工图纸,从材料到技术要求,十分详尽,他们拿来